“老……卢,你杀了我……”胡敛用手紧握着那把刺入他腹部的短刀,死死地盯着卢振民的眼睛。
他被吓退了几步,惊慌地喘了几口粗气,“我、我不是故意的……老卢,我做错了什么?”
他清晰地看见,鲜血不断从那人的伤口处滴落,耳边不断回响着血液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我不是故意的……老胡……你相信我,”卢振民痛苦地捂住脑袋,“我不是故意的!”
他猛然从梦中惊醒,惊恐地打量着西周——不是那个废旧的工厂,这里是他租的房子。
这人靠在床背上,粗糙的手掌捂住脸,眼泪从细缝中流出,鼻尖似乎还能隐约嗅到铁锈和血混在一起的味道。
他大口喘着气,缓了很久,才从床上起身,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包烟,走向窗边。
窗外细雨朦胧,这人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风吹过,身体传来微微凉意。
他从烟盒中抽出一条,衔在嘴上,低头去用打火机点燃。
望向窗外,只有数不清的高楼和墙壁,他忽然有一刻觉得,自己被锁在一个巨大的囚笼里。
卢振民将嘴上的烟用手夹了下来,往墙上一摁,雪白的墙壁留下一抹黑,他未去理会,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接着伸手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小的照片,将手在衣服上擦擦,才敢伸手去抚摸它,是啊,就算是这样,我也绝不能放弃啊……他在窗户边站了很久,首到雨渐渐停下来,才微微缓过神,将照片小心地放回自己的口袋里,手机忽然震动一下——是陈符离。
老胡醒了。
他插在口袋里的手轻轻摸摸那张照片,刚想去拿烟,却忽然想到什么,把手又收了回去。
这人去洗了个澡,换上他最贵的那件79块钱的衬衫,拿出一张皱巴巴的50块钱给自己的女儿买了些吃的。
他站在学校的门口,焦急地寻找着女儿的身影,她混在人群里,却被他一眼认了出来。
卢振民见到自己的女儿往反方向走,冲她招招手。
张慕看见那个男人的举动,反而走得更快。
“小慕,你认识他吗?
我看他似乎在向你招手啊。”
张慕露出一个牵强的笑,“我不认识他,可能是他的孩子恰好也在我们学校吧。”
“哦~我就知道,”女孩一把搂住她的肩膀,笑着开了口,“小慕,你怎么可能会认识这种穷鬼呢!”
张慕眉头一皱,一把将宋芸推开,“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宋芸不满地整理下衣服,露出不屑的表情,“我就知道,你认识他。
怎么?
难道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他……难道你和他……”宋芸的眼神里带着满满的戏谑。
“你!”
张慕被气得脸色通红,“他是我父亲!”
“张慕,你之前还告诉我说,你的父亲是个医生,原来,你只是在骗我啊!
就是嘛,你这种人,你的家庭怎么会那么好呢?”
“他就是个医生……”宋芸带着几分嘲笑,“是吗?
就算你这样,我还是看不起你……穷人就是穷人,和我是没法比的……哈哈哈……”张慕紧紧地握着拳头,泪水润湿眼眶,猛地回头,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奔跑,她想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小慕、小慕!”
卢振民挤入人群,朝着少女的方向追赶过去,慌忙跟上她的步伐。
“别叫我小慕!”
张慕停了下来,冲他吼道。
卢振民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脑海中忽然回想起刚才的场面,渐渐严肃起来,“小慕,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爸爸去……”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我没有爸爸,我的爸爸己经死掉了……在我七岁那年,我己经没有爸爸了……”卢振民喉结滚动,开不了口,眼眶悄悄爬上一点红,他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小慕,你看,我给你买了零食,你……”张慕趁那人还未反应一把把他推开,用尽浑身的力气一股脑地向前冲。
“小慕!”
卢振民连忙追上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恰巧此时,一辆疾驰的小汽车从她面前驶过。
两人都沉默着,共同走了一段路。
未多时,他们停在了一个小区前。
“行了,你可以走了。”
张慕不耐烦地赶人。
“小慕,”卢振民将手上提着的零食袋递过去,张慕脑袋一热,还未反应过来,手便己接过零食袋,狠狠地往地上一摔,零食散落一地,“我说了,不要叫我小慕!”
张慕一赌气,也不管后面的人怎么样,转身就冲入了小区。
卢振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女儿的身影一点一点的远去……首到人影彻底消失,他才崩溃地蹲下身子,想把那些摔落一地的零食一点一点的捡起来,泪水止不住地从眼眶流下,指甲里染上了尘土,他抓了好几次,却什么也没抓到。
可,就算零食可以捡起来,那他散落一地的心……算什么?
真的……还能恢复如初吗……这人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低矮的房屋充斥着压抑的气氛,他拿上自己所有的烟,站在了窗户边上,天渐渐暗下来,烟抽了一根又一根,赤红如血的阳光悄悄跃进玻璃,爬入脏乱的房间。
烟头散落一地,房间里满是刺鼻的香烟的味道……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所有的烟都被抽完了,他伸手想去再拿的时候,只能摸到一个空空的烟盒。
他真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女儿不要他了……朋友因他而受伤……他现在……还有什么用?
他沉思了很久,摸摸口袋里的照片,眼神中透露出从未有过的坚定。
陈符离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他没有看,打了一行字,就关掉了手机。
卢振民一把拿起衣架上挂着的一件黑色的大衣,披在身上,将手机往床上一扔,走了。
老胡,现在,我也可以为国死了!
赤红色的阳光洒在他的大衣上,街上,只有一个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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