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被问到了头上，二嫂才幽幽开口：“大嫂心底善良，并不清楚毒嘴利剑的道理。于三小姐持身不正那是她的事，咱们将军府是否有本事让她闭嘴，便是咱们的事。什么以和为贵……那都是说给自己人的。旁人刀子戳在眼前，还有什么好和气的？”

“可……树敌如立墙。”

“自己便是高耸入云的山峰，还在乎一堵墙吗？”梁姝附和二嫂：“有些路通顺些好，但于三这条路，从她被大哥谢拒婚贴的时候开始，便堵上了。她这人，谁不知道？最怕她小人得志，小五灭灭她威风也没什么。”

一个是皇城下嫁的妯娌，一个是将军府嫡出的女儿。大嫂这生在禹城长在禹城的小门户家的女儿，自是说不上这二位的话。

但梁夫人还是宠她乖巧，说和了句：“与人为善是应当的，绵里藏针的事咱们不做，眼里的沙子也不能容。要松弛有度，心有分寸。”

梁姝摇摇头：“这还是在禹城，在咱们的眼皮子下，就有人敢这般欺辱小五。到了皇城只身一人，还不得让人欺负到棺材根啊？”

“口无遮拦！”梁夫人抬起筷子指了指梁姝：“真是给你惯坏了。”

嘴上责骂梁惹，但梁夫人不禁想起凤阳城的一场大火，心底不由得后怕。

梁姝垂着眼睛舀粥，继续说到：“不论父亲如何决断，阿惹嫁去皇城的半载，我一定要留在皇城的宅子陪她。我自己的妹妹，自己照顾。谁怕日后不好过活，谁自己忍那些腌臜货去，别想叫我小五忍气吞声。”

“我不是……”听到梁姝这样说，大嫂心里一紧，生怕自己说错了话惹到这四小姐不高兴：“我不是叫小五忍受委屈的，我只是……”

眼看着大嫂眼眶都要红了，二嫂拎起帕子擦了擦嘴：“好在阿惹身上还有些梁家的气节在，她还是有法子叫人跪服于自己脚下的本事。太傅年前已然认了贺兰府的宗祠，小五便免不得与贺兰夫人交涉。”

“贺兰夫人？”梁姝反应了会：“听说，是个角色。”

“我阿娘可见识过那位，依她的性子，小五的秉性八字该是全叫人查明白了。就连在凤阳城，陆进继弄丢的那本账册，她都能找到本一模一样的誊抄件。是要叫她明白，梁家不在皇城，却也不是好欺负的。”

说罢二嫂抬手，身后的丫鬟扶着起身，浅浅的对梁夫人行个礼便转身离去了。她的背影桀骜清高，给人以一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梁姝看了也放下碗，轻叹一口气：“我也回去了，晚些再来看母亲。”

眼瞧着两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走，端着碗的大嫂面露难色，小心翼翼的看向梁夫人。梁夫人宽慰似的笑笑：“不管他们，你吃，吃完了咱们去南北街的铺子瞧瞧。”

“诶。”

刚回到禹城的梁惹也是才摸清楚了这一家人的性子，才觉得自在了些许。但她不曾想到，身边白锦禾这小丫头只是一眼便分出了高低。

梁惹坐在纱帐下看书，时不时的瞥一眼案边上对着香炉嘁嘁咕咕的白锦禾。

无念无奈的摇摇头：“小姐不陪她出去玩，怕是不行了。”

听到这梁惹忍不住长长的舒了口气，对着外面的白锦禾笑笑，白锦禾也转过头眨巴这一双大眼睛勾出个大大的笑脸：“姨姨，你不用看顾我，你看你的书。”

“……”梁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再看离怨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翻折子，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那个……锦禾？”

“啊！”

“你知道我家后院马场，有一匹大宛来的汗血良驹？”

“啊！我知道！”

“昨日三哥说要拉出来遛遛，你不跟着去啊？”

“师父说不让我去。”说着白锦禾蹙起眉头：“而且你那两个嫂嫂也一定在，她俩一个唯唯诺诺，一个假正经，不好玩。”

“……”

白锦禾一席话差点呛到无念，就算是脾气火爆如梁姝，也不敢将话说得如此直白。

“你大嫂是小门户出身但记性好。宴席上，谁家和谁家交好该坐在一起，谁家和谁家交恶要远分，谁家的夫人忌口哪盘菜往远了放，谁家孩子不足周岁回带些薄礼，谁家的车马用什么样的料子，她上下安排的十分妥当。但就一点不好，太过谦卑。事事躬亲，还要下人做什么？”

“那……我二嫂呢？”

“你二嫂就可恶了，她爹不过就是皇城里端老王爷府上的教书先生，到了禹城一副漠视众生的模样。若是我有一天看不惯她，不小心揍她一顿，姨姨你可别拦着我啊！”

一番话下来，更叫梁惹笃定白锦禾绝对是个能搅翻天地的小霸王，若不是离怨稳稳当当的坐在前边，自己怕是镇不住她。

“没规矩。”沉沉的声音顺着窗外传来，离怨一双修长的手指勾着一串青檀珠子，斜眼瞪着白锦禾，吓得小丫头立即坐直身子，拉了拉梁惹的衣角示意梁惹替自己挡一挡。

可梁惹见到离怨也是不敢多说话，紧跟着就看见离怨身后十多个下人搬着桌椅四宝软塌香炉等一应物什进了院子。

院里管事开了梁惹卧房边上的空屋子的门，下人又将东西搬了进去。离怨负手站在庭院里，看热闹似的打量梁惹这一方不大不小的院子。

下人迅速归置好一切，离怨满意的抬脚迈进屋子去，留着梁惹和身边的无念对视，无念摇摇头。在看向白锦禾，白锦禾也摇摇头，根本不知道离怨怎么突然跑到自己院子干什么。

忽而无念提醒道：“小姐……”

梁惹顺着无念手指的方向瞧，就见几个人抱好些被褥过来，一副离怨就要在这住下了的样子。

正想着呢，身旁屋子的窗子‘嘭’的一下被推开了，梁惹呆呆的看着仅一窗之隔的离怨，他悠哉悠哉的半卧在那，眉眼之间藏着的神色飘逸如仙。

丫鬟布好窗边花器，行礼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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