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缓缓的避绕着人群，清晨的枣城混合着小摊贩，电动车，自行车，叫卖，招客声，终于把睡的正酣的吴波叫醒。一夜的大巴硬座，加上车上各种方便食物、抽烟、臭脚丫子等的空气包裹，满脸油腻和梦里流的口水，刺眼的阳光，他伸了一下懒腰，看了眼手机：六点三十二分。

先吃一口吧，一夜的国道颠簸，胃里早就咕噜噜的叫，汽车站周边的摊点很多，他随意选择了一家包子摊，热气腾腾的鸡蛋汤赶走了些许的疲惫。

多久没有回到这里了，10年？或者更久一些，自从父亲意外去世，与母亲的隔阂让他郁郁终日，终于在17岁那年，和同村同学一起外出打工，自此除了偶尔的联系，让家里知道他还活着外，就没有了别的消息，母亲陈阿婆其实最早也不叫这个名字，从小时候父亲去世后，母亲不辞辛苦的操劳，让原本刚30多岁的中年看着像50多岁的人，所以陈阿婆就被大家似玩笑似的喊到现在，人口普查登记的时候也是这个名字。没人记得她的本名，只知道，她是一个苦命的人，也有老人会说她“克夫克子”。不然为什么儿子这么多年都不回家呢。吴波都知道，这些往事就如同鸡蛋汤里的香菜，无论是气味或者颜色，总在提醒着它的存在。

公安局在距离汽车站不远的地方，吴波找了一个公共厕所，简单洗漱了一下。

“您好，我找李平警官。”吴波走到公安局门卫处，同门口保安说道

“等一下，我给他打个电话，你叫什么名字，什么事儿？”

“我叫吴波，过来领陈阿婆尸体的。”

本来吊儿郎当的保安，突然面色凝重起来，匆忙的拨着内线电话。

“是，是，是，诶，好的好的。”保安挂了电话后看着吴波说“李警官在一层接待处等你，你进门就能看见。”

吴波的行李本来就不多，一个黑色的双肩包，这次回来，处理母亲的后事，也不打算通知别人，火化后和父亲葬在一起就行，枣城讲究夫妻同葬，所以在当年父亲下葬的时候，墓地边就预留了一个位置。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人走了，一切都可以被掩埋。

“你好，我是李平，负责陈阿婆案件的警官，吴波是吗？”

“您好，我是陈秀花陈阿婆的儿子吴波，之前咱们电话沟通过，我考虑了一下，还是自己回来处理我母亲的后事。”

“遗体暂时存放在市殡仪馆，不在我们这里，不过，恐怕你暂时不能领走，我们还有一些具体的事情想麻烦你协助调查.”

“我母亲不是自杀吗？为什么不能领走？”吴波本来疲惫的脸色更难看了

“咱们市出现了几起凶杀案，你母亲的遗体上有和其他案件相关的证据，不能排除是他杀，所以遗体暂时还不能领走火化。”

“你们的工作人员告诉我回来领走火化，我这在外地有工作，只请了三天的假。”

“是这样的，你也别着急，毕竟这是你的母亲，你也不想她死的不明不白吧。”

“她死了就是死了，我只是回来收尸的，不是说是服毒吗，那不就是自杀吗？”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在一家光学工厂里做技术员，负责画图之类的。”

“你母亲平时和什么人接触，或者说有没有仇家，这个你清楚吗？”

“我离家10年了，不太清楚，偶尔打电话也没说过。这些年在外地，我也是做了不少工作吃了不少苦，才有今天的，我不能因为她这点事情，就耽误了前途。她具体在家里做什么和什么人来往，我也不知道。”

“那方便问一下，据你们邻居说，你是17岁离开家的，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没回来看看？毕竟你父亲不在了，只有你母亲一个人。”

吴波沉默了，眼睛看向了窗外，有个蜘蛛在窗沿上爬着，很慢，却又倔强。为什么不回来，他一直不想面对这个问题，也不想去思考。因为洪水一旦有个口，那往日的难堪如泄洪般。他躲了十年，还是承受不来。

“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或者说是可能与你母亲被害有关的事情？”

“李警官，没有，我就是回来给她收尸而已，以前出去打工的时候年龄小，受了不少罪，也没挣到多少钱，所以没回来。”

“你父亲怎么去世的？”李平突然的话题转变，吴波右脸突然抽动了一下，细微到自己没有发觉，却被李平捕捉到了

“我爸小时候吐血，村卫生所大夫说没治了，就走了。”

“都没送去医院检查吗？”

“小时候家里太穷，生不起病，老人也说吐血了就是人完了。”

“你与你母亲关系怎么样？”

“怎么样？您也看到了，不好也不坏。我这就三天假，李警官，你看我什么时候可以来领走人？”

“这个暂时不能确定，但是我们在尽力破案，水落石出那天，会给你们受害者家属一个交代的。这几天恐怕你暂时别离开本市，留下你的联系方式，有问题我们还会找你的。”

“警官，我的假期……”

吴波话音未落，接待室的门被打开“李平，快，有情况。”大童急匆匆的招呼着李平往停车场走

“吴波，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想到什么随时打电话。”李平紧跟着出去，边走边回头交代道

本以为或者冥冥之中，吴波知道这趟回来的后果，那些不以为意的假装不在乎或者无所谓的很多往事，伴随着母亲去世，并未消失，可能会被提起，是它吗？

虽然多年未回，但是枣城的发展很慢，街道也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小城市就是这样，除了偶尔出现的车辆，一切几乎和记忆里一样，吴波的家在郊区的村里，那是类似于城乡结合部的地方，大部分人还是务农为主，他家的房子位于村西北口，房子多年未收拾，但仍能看出辛勤的陈阿婆辛苦多年的努力，至少在村里，吴波家的房子也算是“富户”了。红色的砖瓦历经风雨，褪色的蓝漆门，不大的四间屋子，门是微开的，也许是警察进来过，没有生机。

折腾了大半天，吴波和衣而眠，在曾经自己的破旧的小床上，窗外，炊烟缭绕升起的仿佛是雾又似是梦境，云娆似火

吴波似睡非睡之间，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喊他，波波，波波，波波。谁？猛地惊坐起来，身上凉飕飕的，屋里没有人气。母亲一生节俭，但这两年听说种植草药，每年也有个1万多块的收入，她几乎没有开销的地方，曾经说给吴波存着，如果不想回老家，在打工的城市结婚生子也可以，这个季节，中药已经收成完毕，院子里还堆了一些柴火，吴波决定还是先填饱肚子。

两日的奔波辛苦，只吃了早上那顿鸡蛋汤包子。陈阿婆对自己的节俭到了苛刻的地步，家里只有一坛子咸菜，这是吴波多年未尝过的思念味道。与母亲分离后，除非必要的报信电话外，从未沟通过的母子两人，这坛咸菜应该是最后的属于母亲亲手制作遗留的东西了。

陈阿婆家的西院墙下有一个小型的菜窖，记忆中小时候，里面堆满了白菜萝卜，父母争吵的时候，或者来了外人的时候，母亲总是把吴波放在地窖里，那一米见方的小逼仄空间，是儿时吴波的城堡。现在下去，菜窖的顶上还有吴波小时候刻的画和数字。虽然多年再未下去，吴波此时的身量也高大了很多。但触摸到泥墙上那些数字，吴波的心脏加快，快，快，不能呼吸。78，101，103，一串串数字随着抚摸在吴波的心头呈现。

简单的吃完后，吴波给表哥打了个电话，告诉了他今天公安局的事情，并让表哥托人问问这老房子有没有人买，自己是不打算再回来了，家里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唯一的电视机也坏了好几年，陈阿婆每天早出晚归的种地，根本没有时间看电视，看了看 这些旧物件。吴波锁上了门，背着包去了趟镇上的信用社，前两年打电话的时候，陈阿婆说过一次，给吴波这几年攒了一点钱，不多，娶媳妇安家用的。虽然吴波心里对陈阿婆的感情算不上多近，但毕竟是生养了自己一场，回来处理后事，某种程度上，在吴波的心里算得上是一种释怀及原谅。

“徐队，刘队，有发现，这是咱们市的地图，我和李平把四个受害人的死亡地点及住址标出来了，从这条线可以发现，李胜红每次进城打工会路过陈阿婆的村子，而且只有这一条路，于是我拿着李胜红的照片去陈阿婆村子里问，有几个人说好像见过他到过陈阿婆家，但是时间很久了，也不确定具体是不是，因为陈阿婆家在村子的边上，周边邻居住的不算太近。”大童用笔圈起来了几条路线

“农村这点比较好，乡里乡亲的都认识，既然有人说见过，那肯定会有人记得。村里流动人口不多，每天来往人本来就不多，如果李胜红认识陈阿婆，那他们就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联系。”

“是的，刘队，后来我们又具体问了曾经见过的人，有个一起干活的回忆起来，这两年市里扶持农业经济，鼓励大家发展种植业，这陈阿婆别看岁数大，脑子很活，在自己地里盖了大棚，种植草药，李胜红就是盖大棚的时候打零工过来过她家。但那时候一共请了三个干活的师傅，也没发现两个人有什么接触，大棚安装后就没来过了，工钱还是村里人转手给的。”

“很好，大童李平，这是重大突破，本身这几起案子实在找不到关联的这么小的线索都被你们抓到了，继续深挖，除了去过陈阿婆家打零工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接触。”

小说《玫瑰的颜色》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