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陆大老爷额头上都是汗，手心里湿漉漉的也是汗。
一边是为他生下嫡长子的妻子，一边是生他养他的老母，他不知该如何平衡眼前的局面。
他忍不住也看向陆溪，都是因为这个女儿，家里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还记得，当年孟氏生陆文清时伤了身子，大夫说她要好好养上几年再生孩子，否则对大人和孩子全都不好。
可是也才过了一年，孟氏便和他说想再生一个，他心疼妻子不想同房，孟氏便在他的茶里下了催情药......
不久，孟氏便被诊出了身孕，和之前的大夫说的一样，孟氏的怀相很不好，接连看了几位大夫，都说这一胎太过凶险，很可能保不住。
可孟氏却一定要保住这一胎，一碗碗保胎的汤药像流水一样灌进去，最终瓜熟蒂落才终于生下了陆溪。
若说孟氏不疼陆溪，陆大老爷是不相信的。
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孟氏怎会不心疼呢？
孟氏之所以会对陆溪嫌弃，也只是因为陆溪命里带丧，出生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事，让孟氏在府里抬不起头来，所以才会对陆溪心生怨气。
至于孟氏心里眼里是不是只有孟婉，陆大老爷是承认的。
可是那也是因为孟婉命格好，她住在陆家，陆家这十几年来才能平平安安，没有因为陆溪而发生更加不好的事。
想到这些，陆大老爷有了信心，对老太太说道：“娘，孟氏是有苦衷的，再说，二丫头也是太不让人省心，不过就是墙头高了几寸，她就折腾得家宅不安，娘，您不要听她胡说八道，这墙这院子对于陆家有百利而无一弊。”
老太太给气乐了，她用拐杖指着陆大老爷：“大郎，你的书全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你糊涂啊，好在你不当官了，否则也是个糊涂官！”
不到三十岁便无奈致仕，这是陆大老爷心中永远的痛。
他对陆溪那最后一点父爱，也因为这件事，而彻底没有了。
“娘，您提这个做甚，我，我致仕还不是因为二丫头？”陆大老爷心里也有气，老娘糊涂啊，怎么就不为他着想呢，他才是家里的顶梁柱。
“因为二丫头？二丫头让你摔断腿的？她推你了，还是她绊你了？你的腿摔断以后，是二丫头拦着不让你看大夫不让你休养了？”
老太太连声质问，陆大老爷面红耳赤，低下头不再说话。
他摔断腿的时候，陆溪刚刚四岁，已经被关进了这个院子，二弟找到他，说想把陆溪抱到二房养着，他没有答应，觉得二弟不懂事，那个丧门星不关起来，难道还要当个祖宗一样供着吗？
那时他好不容易熬过丁忧，可是之前的位子却已经给别人占了，他心情郁闷，又和二弟吵了几句，便带着小厮出门，恰好遇到孟大舅，孟大舅贪杯好色，却又囊中羞涩，看到这位妹夫，便拉着他一起去喝酒，其实就是为了让他出钱。
那日，他喝醉了，孟大舅抱着粉头去亲热了，小厮去结账，他一个人摇摇晃晃下楼，一脚踏空，从楼梯上摔下去，这才摔断了腿。
之后腿伤没有养好，也是因为起复的事再遇挫折，他心急如焚，腿还没长好，便下地练习走路，结果再次摔倒，雪上加霜，最终落下残疾，从此无缘于仕途。
本朝选官，首要便是五官端正四肢齐全，除非有朝一日他的残腿能好，否则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当官了。
见陆大老爷久久不言，老太太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老太太一早便从钱妈妈那里知道陆大老爷是为何残疾的，也知道这件事和陆溪没有半分关系，全都是他自己作的，若是要怪，也要怪他那个大舅子，孟婉的亲爹！
没想到他不但从不怪孟大舅，反而替孟家养孩子，反倒把所有过错全都强加给自己的女儿。
老太太明白，陆大老爷不仅是糊涂，而且耳根子还软，孟氏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就是因为孟氏生下了陆文清，孟氏在陆大老爷眼中，便全无过错。
“大郎，去砸墙！”老太太可还没有忘记这件事。
陆大老爷一惊，迟疑地看向那堵已经破烂不堪的残墙，孟氏便惊呼一声：“不能砸！”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去，瞪着那个硕大的豁口。
“匣子呢，那只匣子呢？”
孟氏一边问，一边四下寻找，她不会记错，那只匣子就是藏在这个位置，现在这里被砸得稀巴烂，可那只匣子去哪里了？
陆大老爷不解：“什么匣子？”
春俏手快，把那只被陆溪砸得四分五裂的匣子拿了过来：“是这只匣子吗？”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春俏手中的破匣子上，孟氏一把将匣子抢了过来，接着便又一声尖叫：“里面的东西呢？”
她一把揪住春俏的头发，怒吼道：“你这个小浪蹄子，你把里面的东西弄到哪里去了？”
陆大老爷更是糊涂，忙问：“什么东西，这只匣子从哪里来的？”
老太太也是不解，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溪冷笑一声，走了过来，走到孟氏面前：“放开她！”
“不放，是你把匣子砸烂的是不是，你个丧门星，你......”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孟氏便觉胳膊一麻，揪着春俏头发的手软塌塌地垂了下来。
春俏吓得面如土色，一获自由便藏到陆溪身后，哎呀，可吓死小丫头了。
陆溪的目光落在孟氏脸上，意味深长。
孟氏猛地打个激灵，这死丫头是发现什么了吗？
“二丫头，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太太问道。
陆溪走到老太太面前，冲老太太施了礼，说道：“孙女砸墙时，发出了这只匣子，这只匣子藏在墙头里，有一块砖是空心的，砖被砸碎后，露出了这只匣子。”
春俏连连点头：“二姑娘说得没错，奴婢和小海全都看见了。”
陆溪的目光在院子里的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儿，有好奇，有惊讶，还有不可置信。
只有孟氏的脸上满是惊惧。
孟氏害怕了？
陆溪的目光最后落到陆大老爷身上：“院墙里藏着匣子的事，大老爷可否知晓？”
陆大老爷摇头：“并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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