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来到此十八岁，一个灵潮是一年。”

日上三竿，方休躺在草席上慵懒地伸个懒腰，还是自主创业比较舒服，只要自己不上进，就没人能够剥削自己。

这座单孔石拱桥名为青石桥，东西通透，位于春水河上，恰好在外城区和内城区的边界线上，南北两条街是石板街，合称青石桥街。

桥北头是药铺，桥南头是馒头铺。

内城区虽然是达官贵人区域，但是医者仁心，药铺的医者从来一视同仁，哪怕乞丐也可以赊账抓药，所以方休受伤后总会舔着脸白嫖药草。

最关键的是，宽阔的春水河水面上有形态各异的花船游荡，偶尔会把烂醉如泥的客人扔到岸边，方休可以去摸尸，这也是靠近水上青楼的最大好处。

今天是除夕之日，家家户户购置年货，乞丐也不例外。

方休带着自己的全部家当十枚铜钱，前往熟悉的馒头铺，准备买几个大肉包犒劳一下自己，毕竟自己晚上是要去做大事的人。

“哇——”

“爹，娘，你们放我下来啊，昨天不是打过一顿了吗？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有隔夜仇……”

清脆洪亮的女童声从一处古巷中传出，方休路过院落，踮起脚尖，从低矮的外墙瞥见昨日的小姑娘被吊在树下一顿猛抽，噼里啪啦，安老爷手持草鞭，裹着棉布狠狠抽着，边抽边喊：“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了？还不说是吧？”

老当益壮的安老爷休息一会，继续抽打，不一会儿，安红豆就嗷嗷大哭起来道：“我说我说，我昨天爬树掏鸟窝，从树下掉下来把裤子挂烂了，然后去玩泥巴弄一身泥，但是私塾教书先生板凳上的糊糊真不是我放的……”

安红豆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态度，诚恳地说出自己的事情，可见安老爷仍然没有松懈的样子，委屈巴巴道：“光让我说，你们俩倒是问啊？”

泪水在小姑娘眼睛里打转，但始终没掉下来，一脸不服的样子，乌黑的头发像是草窝，上面还有雏鸟的羽毛，但白皙的面孔却透露出一丝精致感，让人感到莫名好笑。

旁边的石桌上一位妇人正在研磨治疗跌打损伤的草药，久病成医，又加入一些补血壮骨的东西，看起来价值不菲。

“合家欢乐，真好。”

方休会心一笑，走到四合院的外院大门口，正对着城内的主干道，宽三十米，纵贯南北，是城池的中轴线。

等待一会儿，馒头铺有小伙计开门营业，搬出长条木桌，一笼一笼的馒头和肉包往外抬。

“铁柱，来五个肉包子。”方休在桌案上排出十枚大钱，冲着其中一位伙计说道。

“好嘞”

铁柱应一声，从刚出炉的笼屉里包好五个馅多皮薄的包子，递给方休嘱咐道：“方小子，今晚是除夕，一定要找个便宜客栈住下，不要呆在桥洞里，不然会撞见不干净的东西。”

“知道了”

方休点头笑道，可他就是为了遇见不干净的东西啊！

馒头铺每月会救济穷人，免费发放一些杂面馒头，这个时候，会临时雇佣身上干净卫生的乞丐来帮忙，而有洁癖的方休自然成功入选，时间长了也就和馒头铺里的两个伙计混熟了。

安老爷雇用的两个伙计都是长工，一个叫铁柱，一个叫狗蛋，比方休年长几岁。

这个时候，安怀仁刚完成对孩子的家庭教育，从院内走出来，方休打招呼道：“安老爷好。”

安怀仁身穿丝绸短衫，笑道：“小方，月末记得过来做几天短工，帮忙布施行善。”

方休犹豫道：“有机会就来。”

随后一个人重新回到青石桥旁，从桥一侧的栏杆扶手往下翻，凭借着身轻体盈，踩着石桥侧面雕刻石像的凸起，进入桥洞。

囫囵吞枣般咽下两个肉包子，然后就着春水河清澈的河水对付几口，勉强度日。

方休从茅草里抽出一根小臂长短的石锥，别在腰间，用破布条绑在大腿外侧，然后闭目养神，等待天黑。

远远望去，桥上的行人嬉笑打闹，桥下的乞丐沉默寡言，有些人的日子，一眼便可以望见尽头。

春水河是一条横贯城内东西两侧的宽阔河流，将云上琅琅城分成南北两个城区，虽然内城和外城可以自由同行，但对于外城的大多数百姓来说，内城华丽的亭台楼阁令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你看，这个乞丐好像一条狗啊，居然睡在桥洞里，不过穿的倒是怪干净的，真是个怪人。”

这时，一条三米长的花船从青石桥下游过，里面传出银铃般的娇笑声，船身轻轻荡漾，溅起层层涟漪。

桥北边的百姓眉飞色舞，对着青楼姑娘吹口哨；桥南边的百姓自惭形秽，个个面红耳赤，低着头加快了脚步。

几个小时过去，日落西山，街上人烟稀少，云上琅琅城的百姓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规律，更何况，除夕夜里，灵潮爆发，是一年里最危险的时刻。

“成败在此一举”

方休睁开眼睛，咽下两个包子，剩下一个包子放在怀里，悄无声息离开桥洞，进入南侧的树丛里。

这也是乞丐们经常休息的地方，夏天炎热，虽说树丛里蚊虫多，但好歹凉快。

不过这个夜里，所有人都不敢夜宿街头，因为灵潮爆发时，鬼怪会进入城内街道游荡，自身情绪起伏跌宕的话，容易被恶鬼注意。

呼呼——

不知何时，呜咽的风声在耳边回荡，不远处明亮的灯笼烛火瞬间暗淡下来，似乎被蒙上了一层阴影，无形的鬼啸音动荡心神，寻常人根本难以控制自身情绪。

“来了”

方休迅速进入贤者模式，如果说穿越者都有金手指的话，那贤者模式毫无疑问是最鸡肋的，可是放在眼下，又是最适用的。

通常情况下，无论炼气期的恶鬼是什么属性，是否具有攻击性，都拥有自己独特的存在规律，而保持自身情绪不发生变化，以平常心面对恶鬼，那么触发恶鬼禁忌的概率会大大降低。

这样恶鬼一般不会主动攻击，这也是方休敢在灵潮中尝试的底气，随着贤者模式开启，方休内心平静如水，无欲无求。

“要抓紧时间找到较弱的炼气期恶鬼，不然进入贤者模式时间过长，就再也无法摆脱这种状态。”

方休心里想道，这种状态实际是非常可怕的，一个人如果没有了七情六欲，那么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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